【安个家吧】(第三章:重楼山外关星曜)


            第三章:重楼山外关星曜
  五月的上海气温已然不低,刘家定多年没有锻炼,曾经健壮的身躯也放了肉,
只是在街头发了几个小时传单,就已经汗流浃背。最要命的是,曾经和房似锦没
羞没臊的一人扫遍一条街的他,现在居然会觉得羞耻。
  学校,幼儿园,公园,刘家定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而且腿部就像灌了铅,
一步也迈不动。他看了眼微信步数,两万多,对于一个中介来说算不上多,但对
于整日在门店内聊天打屁吹水的他,已经是末日临头。
  「开单,开单啊!」刘家定碎碎念着,眼看走到了奶粉店。店里还有一个他
认识的人,房似锦。
  此时房似锦拿个袋子,正向导购员问着什么。
  「她叫,叫吴清。这是她手机号,您认识这个人吗?」房似锦掏出一个小纸
条,字迹清秀,悄悄走到两人身后的刘家定一眼认出这是她的字。
  「这个号码我怎么那么熟呢?」导购员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后忽然醒悟过来,
用着戒备的语气问道:「她不在我们店里工作。」
  「那您知道她在哪工作吗,她曾经推荐过这款奶粉,我打算买点回去给我们
领导。」房似锦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的人已经起了戒心,连忙换了借口。
  「她是我们的顾客,您也是服务行业的,也应该知道顾客的信息不好透露。
如果您要买奶粉,请您看看这几排,对应二段三段四段,请问您领导的孩子多大
了。」导购员站正身子,右手向前一伸,身后闪出一排奶粉,房似锦粗略一看,
没一罐低于八百。
  「这,这位是我们门店的顾客,我最近有一套特别好的房子,想让她来看看。
我看您认识她,您知道哪里能联系到她吗?她也是个孕妇,而且肚子越来越大,
再不买房子,到时候可能就不方便买了,这可能是她的刚需啊。」
  「对不起,如果您不需要我们任何产品,可以前往门口的椅子上休息;如果
需要热水,我们店里也有免费的饮水处。」
  「那好的。啊!」眼见没有效果,房似锦垂头丧气的扭头,正好撞了刘家定
一个满怀。
  「这感觉真熟悉。」刘家定这么想着,房似锦就挣脱了他。
  「你怎么在这,传单还没发完吗?」房似锦发现是刘家定,略微定了定神,
举着袋子走出了奶粉店。
  「宫蓓蓓,上海数一数二的妇产科专家。你可以上网查查,很漂亮那个,就
是她。」刘家定寸步不离的追着房似锦。可房似锦丝毫不照顾他的速度,只是几
步,刘家定已经气喘吁吁。
  「师父,我不需要你来怜悯我。」房似锦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似乎想要逃脱
这种窘境。
  「这不是怜悯。」
  「那是为了什么?奚落我,还是看我笑话?你知道我不会在乎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谢亭丰的客户,他可能知道客人的真实信息。
那你呢?你怎么会知道?你跟踪过客人?不,不会,你会和我说你就是知道,没
有理由。师父,求你了,我求求你,离开这个门店好吗?是我欠你的还不够多吗?
求求你大发慈悲,这里面和你想得并不一样。」房似锦目无表情,很多年之前,
她就发誓以后不会再落下一滴眼泪。
  「我发誓,这个客人的信息只有我知道,老谢他也不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看我丢人?」
  「因为我想帮你,帮你把这栋房子卖了。」
  「够了,卖房子,卖房子,五年前你整天也是卖房子,到现在你还是,你就
没有别的理由和接口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很多年没开过单了!你卖的房子呢?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间门店,整个上海只有你还记得我的过去。饶了我,
放过我吧,不要继续干涉我的生活和事业了,好吗?」
  「如果我想看你笑话,我就不会来奶粉店找你,我现在也应该在门店吹着空
调玩这游戏发着呆。」刘家定喘得越来越厉害,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支气管方
面的病症,还以为自己哮喘了。「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卖房子,这两间房子不好卖。」
  「卖房子?帮我卖房子?师父,时代变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房似锦了。你,
你也不是过去的师父了。来来,歇会,喝口水。」猛然间,房似锦听到一阵猛烈
的咳嗽声,这时她才发现刘家定已经掉了队。
  「房店长,房店长开始笑话我了。我这么多年可没变化,你倒是,倒是走的
越来越远了。咳咳。宫蓓蓓是个妇产科专家,她不接电话,就说明她在做手术,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晚上去她医院看看。一般她们正班的时候是不会把手机放在
身边,更极端的会锁在衣柜里。」
  「你,你不记恨我?」房似锦磕磕绊绊地说。
  「哪敢啊,你是店长,我是职员,小组长都混不上的。你要是念我点好,就
别整天想着开除我。」
  「公事公办,这单如果开了,我算你两成业绩。」提到公事,房似锦面色如
常,只是态度悄然软化。
  「两成?不一直是三成吗?行了,下午我也不发传单了,我带你去看房。上
海你又没车,那小电驴房店长骑出去还不够跌份的。」
  「师父你不也曾经是骑电动自行车过来的吗?」
  「我曾经?那不是……算了,都过去了。你如果想把水林间卖给她,你还得
装修一下,那是毛坯房,还挺难装修的。」
  是夜。
  刘家定陪着房似锦在门店内设计装修,两人正在商讨着垃圾间的作用。
  「我给你讲,做个小阁楼,就和你刚来上海时,徐咕咕给你介绍的那个阁楼
一样。」房似锦正在做规划,她卡在了垃圾间的设计,好像所有的思路都被这仅
有的一扇小天窗锁住。
  「阁楼,有点挤好像,况且就算隔出来一个阁楼,宫医生现在还大着肚子,
你让她怎么爬啊。」房似锦显然不太同意。
  「那间屋子可以给她老公住,有一个小阁楼,还方便他藏私房钱呢。如果你
觉得挤。我们可以用伸缩楼梯,电子的,到时候随开随关,随上随下。」
  「我觉得……我出去接个电话。」房似锦快要被说服了,突然手机响起。刘
家定瞥了一眼联系人。是翟云霄。
  「得,我出去,我不干扰你们俩电话。」刘家定摸着脑袋,心中一股无名火
起。「好好聊。」
  出了门店,刘家定想纵声狂啸,人活一世,谁还没有几个仇人。对他来说,
翟云霄算不上,可对于徐文昌来说,这一对大学同学应该是天下头号冤家。刘家
定不喜欢翟云霄,因为这个人太装,不适合深交,而且他很有「事业心」。
  他大口喘着气,贪婪的呼吸着没有房似锦的空气,那一间会议室带给他的压
力,不下于在东方明珠上俯瞰大地。对于这个女人,他又爱又恨。虽然历日旷久,
有些事情已经不能说过去了,只是算了,算了。
  一路带着小跑,刘家定跑到了严叔的包子铺,严叔正和严阿姨打扫屋子。
  「严叔,这晚了还有包子不。」晚上天不冷,可刘家定还是搓着手,搓的滚
烫滚烫的。
  「有,不过只有肉的了。还有五个,你要几个啊。」严叔站在桌后,严阿姨
清扫着灶台。
  「老头子,谁啊。哟,小刘,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还有五个包子,你要就
个十块钱。你买了我们正好收摊。」
  「成,给你钱。」刘家定提着包子,准备回店。严叔收了钱,欲言又止,终
究没说出话。等刘家定走远后,严阿姨扽着严叔的衣服。
  她好奇地说:「你怎么不跟小刘说说,他也是中介啊,我看他也挺像会卖房
子的。」
  严叔则嘲笑道:「他?别看他人好说话,这么多年他卖出过一套房子吗?没
吧。嘿,这要我说等明早徐姑姑来了和他说,他才靠谱。这小刘也就剩个像了。」
  「像什么?」
  「像会卖房子。」
  雾气沉沉,灯光婆蹉,刘家定漫步在街道上。瓜哥的酒馆人还挺多,他不想
进去。街上他熟悉的其他门面,同为中介的小红帽和阿拉丁关了门,复印店也只
剩门口的广告牌,再往前其他杂七杂八的常去的不常去的店铺也陆陆续续熄了灯。
  整条街上只剩下他和路灯。
  还有他不想回去的门店。
  「草,整的老子和奸夫一样。妈的徐文昌,要不是为了你,老子会这么哄着
她?徐文昌你就欠张乘乘出轨。」刘家定嘴里骂骂咧咧的,最终还是回了店里。
  会议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房似锦的身影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
  他站在门外看着房似锦,房似锦也在会议室里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
  「天晚了,送我去趟医院,我想和宫医生聊聊。」
  「好。」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房似锦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靠在车门上,看着刘家定丝毫下车的动作都没有。
  「小气。」说罢,房似锦摔上了车门。
  一声巨响回荡在停车场内。
  「房似锦!」刘家定打开了车窗,此时房似锦还没走远。她走的很慢,似乎
在等刘家定追上来。「你等等!」
  果然,刘家定从车上跑一路小跑,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这是我下午买的面包,拿瓶水。医生晚上值夜班挺累的,早点回来,我车
上等你。」
  一阵风刮过,刘家定紧了紧衣服,房似锦头也不回,潇洒的走了。
  在车上等待的时间很长,刘家定坐在主驾驶,安全带也没有放下来,只是打
开了两扇车窗,任由五月上海的晚风在车内流动。
  看了眼手表,房似锦应该快回来了,刘家定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过来,还是房似锦揪他的头发。
  「嗯?别揪了,没几根了,再揪秃了就。」刘家定睡眼朦胧,他隐约觉得房
似锦有些不开心;面包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矿泉水喝了半瓶,似乎是她自己喝
得。「宫医生把你赶出来了?」
  「她确实有买房子的意愿,而且我曾感觉到她很缺一个舒展的空间,但是她
很生气。说起来蛮奇怪的,她在门店内留的是假名字,你是怎么知道她叫宫蓓蓓
的?」
  「她一年来门店几十次,几户周周来。她说她叫吴清,那次我喊她吴女士就
没反应。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心想这女士可能没那么好对付,就算到时候买房
了也不会赚太多。然后这客人就被老谢抢走了。」刘家定笑着答道。
  「然后呢?」
  「这还用问,找人问问这个电话,总能打听出是谁,我就是没想到还是个名
人。先说好,这事我连老谢都没告诉。」
  「就这么简单?」房似锦不太相信,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猫腻。
  「就这么简单啊,你当我,你觉得我和你一样,跑人奶粉店什么都不买,还
想从人嘴里套出话来啊。」刘家定斜着脑袋,此刻的房似锦脸上布满了红晕,十
分可人。
  「看,再看,眼睛都掉下来了,你好好看路,开车呢。我这是第一次租凶宅,
别让我连房子都没住过……」
  「瞧你这话说的。要不和我回星星湾?」
  「下次,下次一定。」
  凶宅楼下,刘家定停稳了车,房似锦已经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她买的最早一
班从北京到上海的飞机,应是疲累了一天。刘家定低下头,隐约间还有呼噜声。
  刚刚迷糊过的刘家定很是清醒,他深知此刻的房似锦最为诱人,刚才车上调
笑时留下的红霞还未消退,乌溜溜的眼睛也只剩下睫毛可见。他很想亲上一口,
就在那如玉的面颊上。佳人如玉,更为可贵的是这块玉曾经被刘家定细细品玩过。
  「嗯?怎么不动了。」像是感受到刘家定的呼吸,房似锦睁开眼,发现车门
大开着,主驾驶的刘家定已经不见。
  「到了,你的行李我给你放到门口了。你邻居好像不太友好,晚上睡觉的时
候插好门栓。」刘家定靠在车旁,正在赏月。
  今夜只有一弯弦月。
  「唔,我睡了多久?」房似锦捂着脑袋,一只脚踏出车门,两人对视着,谁
都没有再出声。过了半响,刘家定打开手机,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十,十二点半,早点休息,这是晚上买的包子,别饿着。」
  待房似锦上楼后,刘家定平复了很久很久,电话是徐文昌打来的,只是现在
时间太晚,不太合适拨回去。
  车子刚刚驶离小区,刘家定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定睛一看,还是徐文昌。
  「喂?好吵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电话接通,手机那边传来一股
震耳欲聋的歌声,唱的是声嘶力竭,好似少了一个听众一样。
  「刘家定!来接我,来接你老板娘!我在瓜哥这!快!我撑不住了!老阚唱
歌太难听了!」这声音是徐文昌,只是这个点他们怎么会在喝酒?
  电话还没挂短,那边又传来瓜哥的声音,还伴着 rock n roll的噪音。「催
命鬼!你快来!救我!救命啊!这个老大叔喝多了,他疯了啊!」
  一路风驰电掣,刘家定终于在一点前赶到了正太酒馆。不过此时已经偃旗息
鼓,酒馆内应该是徐文昌在唱歌。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刺激着刘家定鼻腔,应该是白酒混杂着威士忌,还
有瓜哥自酿的米酒。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乘乘姐,你们喝了多少啊。」刘家定捂着鼻子,见旁
边瓜哥也喝了不少,拍了拍肩膀让她让了让位置。
  「嘿,催命鬼。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今夜!不醉不归!英雄!豪杰!」瓜哥
扭动着不成形的身体,让开了身位。
  「家定。」徐文昌远离人群,独自抱着尤克里里,弹唱着不知名的民谣。他
喊了一声,之后继续弹唱。
  「怎么回事啊,乘乘姐。「刘家定扶起来张乘乘,未曾想,她软趴趴的直接
跌入了阚文涛怀里。软香入怀,阚文涛登时起了反应。本来已经喝多的老阚正待
上下其手,刘家定一把把他拽走,趁着徐文昌还没看见,赶紧拨开两人。
  「家定来了啊,今天哥哥开心,咱们不醉不归!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
自由!」阚文涛被摇醒后,发现眼前的是刘家定,一把拽着他的手,抓得很紧。
  「怎么了啊哥哥。股票赚了?还是公司赚了?还是孩子考了满分啊。」
  「人生!得意,你须尽欢!天黑之前你莫低头!心肝宝贝!突然在眼前!」
阚文涛没有搭理刘家定,只是自顾自的喝,旁边瓜哥也趴在刘家定的肩头,闭上
了眼。
  「老阚呢,他有心事。」徐文昌一步三摇,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手里那把
尤克里里的琴弦湿湿的,应是被酒淋了。「至于什么事,你不要管,不要问……
反正我猜,我猜瞒不过你。」
  「离婚了?」刘家定声音压得很低,可还是被老阚听见了。
  「哟,老哥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我像是会离婚的人吗?我会是,会是
那种不顾家的人吗!」阚文涛摸着桌上的酒杯,几乎都干干净净的。刘家定看他
还要喝,赶紧按住了。
  「阚老师,金融大亨。徐老板你……绝代大厨!你要说徐老板有糟心事,我
信。你能有什么糟心事啊。」
  「谁,谁说我有糟心事,我是有心事啊。你看看你们,一个老婆漂亮,还没
要孩子。」老阚指着徐文昌,徐文昌不太满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别瞎说。「一
个呢,单身,单身好啊,单身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啊。老哥我佩服你,佩服你有勇
气,单身,好。」
  「老阚呢。他认识了一个女人。」徐文昌在旁边解释道。
  「对,一个女人,一个我做梦都没想过,我能占有的女人。」刘家定以为阚
文涛在和他开玩笑,没想到他看到了老阚的眼睛,清明的可怕。
  「别逗了,阚老师你是说嫂子吧。」很多事不忍细想,刘家定只当几人喝多
了。
  阚文涛也是人精,打蛇随棍上,既然别人不想听,那也就不再赘言。
  三人就这么坐着,听着两个女人熟睡中的喘息声。
  「回去吧,先送老阚,再送我。」徐文昌拍拍身子,刘家定这才发觉两人身
上已经湿透了。
  这真是糟烂事。
  送完老阚,徐文昌抱着张乘乘下车,两人都是一身酒气。刘家定想扶着两人
上楼,却被徐文昌拒绝,张乘乘被冷风一吹,也缓醒过来。
  她搭在徐文昌肩头,细声说:「哥哥可不要出轨,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给
哥哥生孩子了。」
  徐文昌摇了摇头,今夜的他让刘家定倍感陌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瓜哥,瓜哥!半大小子,醒醒,你家在哪啊?认识
你这么多年还没送你回过家啊。」瓜哥越睡越深,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刘家定都
怕她会有个好歹。「得,到我家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刘家定从沙发上苏醒,平日良好的生物钟让他依然能在五点半
起床熬粥,只是昨天体力消耗过于巨大,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酸疼感,很不自在。
  他点燃了炉灶,灶上放着一口砂锅,锅不大,平日将将够门店七人用。一想
到今早要多做两份早点,刘家定就有些头疼。
  换上一口大锅,再次点火,在等待水开时,刘家定从冰箱取出昨夜睡前泡发
好的干贝和香菇,泡干贝还用上了徐咕咕珍藏多年的黄酒。
  刘家定的厨刀是徐文昌送的,平日放在冰箱内。那年他刚加入门店,开了一
单,单子很大,于是徐文昌送了这套刀具。刀是好刀,据说徐文昌曾用他做过三
顿佛跳墙,只是刘家定没有口福。
  切完干贝香菇,自来水也变成滚水,提前泡好的香米下锅,再滴上几滴油,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靠在冰箱上,刘家定捂着腰眼,本应是年富力强的岁数,身体却被熬垮了。
中介行业不是 996,在竞争激烈的上海滩活下去,刘家定自然付出过比旁人更多
的辛苦。
  虽说是曾经。
  洗完澡,刘家定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什么。
  自己的主卧室里还睡着一位半大小子。
  「草。」偷偷摸摸的换好衣服,刘家定察觉瓜哥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应该是
睡醒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方便爬起来。刘家定捂着脸走出卧室,手里还提着换
洗衣服。可惜的是尴尬的清晨并不只是忘了这一件事。
  昨天拿回家的跳跳虎他还没洗。
  「都说喝酒误事,我这还没喝酒……」
  这边熬着粥,洗衣机也在疯狂的滚动着,卧室里的瓜哥还在装睡,一切就像
未苏醒的样子。
  「还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踏入门店,刘家定不是第一个来的,徐姑姑已经早他一步打开了门,此时正
在收拾房似锦的工位。
  「哟,来得这么早,等会去买点包子,一起吃。」徐文昌已经清扫玩店长室,
他门口房似锦的座位也收拾好,配上了电脑,以及公司定时刊印的内部资料。
  「嗯,你的红色保温盒。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喜欢红色的东西啊。就
因为乘乘姐喜欢穿红裙子?」刘家定放下保温盒,今天他带了三个,一大两小。
小的一个是红色,一个是蓝色。
  「我为什么喜欢红色……可能和别人喜欢蓝色的理由差不多吧。要我说,我
这个店长人还没走呢,这粥就要凉了吗?」徐文昌坐在王子健的椅子上,平时吃
早饭他们都不进会议室的。
  「毕竟是店长,待遇要一样。怎么,不开心了?」刘家定算算时间,其他人
也该陆续到了。
  「你说你,老老实实的开单,哪至于混的像现在这么惨。天天让这个被跳单,
让那个翘了单,赚钱不好吗?」徐文昌打开保温盒,粥水中除了干杯和香菇,还
有一颗虾仁。「下血本了哟,你这么恭维新店子,就不怕我生气?」
  刘家定盛好了六碗粥,除了朱闪闪那碗,每人碗中都是一颗虾仁。「瞧你说
的,徐咕咕要是这就生气,那就不是徐咕咕了。」
  「巧了,我就是这么容易生气,那你说我是什么。」
  「徐志敬。」
  「那是谁,徐志摩的兄弟?」徐文昌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徐志敬是谁。知
道自己被嘲笑,他也不生气,只是回敬道:「好啊,今天为师就传你全真剑法,
看剑。」
  「健来了,健来了,谁要看我啊。」王子健来的恰到好处,刚推开门店的门,
就听到徐文昌的看剑。「哇,好香啊。今早不会吃乾坤烧鹅吧?啊,杨震天大厨。」
  「滚你的。」
  朱闪闪是最后一个到店里的。等她慌慌忙忙的冲进店里,其他人已经开始大
扫除。
  「完蛋了,完蛋了!今早地铁人太多,我迟到了!你们不会把粥都喝了吧。
徐姑姑!你来得这么早都不知道给我留点的吗!」朱闪闪今天穿着条黑色短裙,
本来在打扫的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就连爷叔也不能免俗。「你们……看什么
看啊!我的粥呢,我的粥呢!我已经闻到了干贝的香气了。」
  「等等等等!」王子健右手抱着个小盆,盆里独独有一碗粥。「朱闪闪你可
得好好谢谢我,楼山关刚才一直喊着朱闪闪再不来我就喝了它。他把你当旺仔牛
奶了。」
  「不可饶恕,你居然想喝我的旺仔牛奶!啊不是,你居然想喝我的干贝粥。
嗯,还有虾仁!」
  众人在店内嬉闹了一会,等朱闪闪喝完粥,房似锦还没出现。
  「昨天晚上啊,我是一宿没睡。那套房子啊,自从昨天出了凶杀案以后,昨
天晚上是第一次有人住。」王子健声音虚虚的,显得很是疲惫。
  「你瞧你那个胆,要不然人家当店长了呢,人家就有这股劲。人家狠,知道
了吧。」985 正拖着地,作为同样来自总部的人,他自然地为房似锦说话。
  听着他们闲聊,楼山关摸出了手机,这时间确实有点晚了。「这都几点了,
房店长还没来,不会出事了吧。」
  朱闪闪手里撵着块抹布,这种八卦话题她很是兴奋。「欸,说不定被鬼给,
咔嚓!一切恢复平静」
  刘家定与旁人不同,别人都在干活,他却掏出了塔罗牌,打算测测今日运势,
是一张正位的情人。他苦思冥想着,却被他们的谈话逗乐了。「去去去,朱闪闪
说不定那鬼就是你变得呢,那鬼是叫监督发传单鬼吧。」
  「帮帮忙欸,昨天那气势你们又不是没见到。天不怕地不怕,这鬼看到她鬼
都得怕。」爷叔作为晨间监工,此时也搭了话。
  「鬼见愁啊。」
  「可不咋的。那气势,必须鬼见愁。」
  这边正在谈着,外面房似锦抱着纸箱,大步朝着店内走,从小饱受非议的她
很早就清楚不要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徐文昌看见房似锦没有事情,心下安定了起来,他拍着桌子,快声道:「房
店长,来来来,这是你选好的位置,我配好了电脑,收拾了一下,你以后就在这
办公。请坐。」
  「谢谢啊。」
  「应该的。」
  徐文昌今天穿着一条米色运动裤,上身内里是一件米色衬衣,外罩着一件白
色马甲。他潇洒地走回办公室,拿出了一把尤克里里。「静宜门店的小朋友们,
大家早上好!」
  「好!」
  「很好!」
  「早上好!」大家鬼哭狼嚎着,在爷叔工位前排好了队。
  「今天早上我们仍然用一首动人的歌曲开启我们新的一天!」徐姑姑振奋着
店内的员工,除了房似锦,大家都准备好大合唱。「一曲成都,献给各位同行!」
  房似锦刚收拾了一下桌子,就收到了魔音贯耳的摧残。正所谓忍无可忍,无
须再忍,房似锦终于愤怒了。
  「都有病吧! 唱歌能唱出业绩吗!都出去跑!不要留在店里。人在上海,
唱什么成都!」房似锦怒吼着,好像昨夜没有休息好,嗓子已经有点劈了。
  「也对,该唱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刘家定碎嘴到。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由徐姑姑收拾残局。「演唱会到此结束!祝大家生
活幸福!工作顺利!」
  没得歌唱,店内厮混度日的职员们又鬼哭狼嚎着,四散而逃。
  「我要跟你说两句话。」房似锦走进店长室,先是客气的敲了敲桌子,然后
双手环抱,严肃地说:「我们应该利用早上的时间,振奋员工斗志,加强业务学
习,同时宣扬企业文化。像刚才那样唱唱歌,有意义吗?我们并到了安家天下,
就应该和总公司保持一致,迅速融入安家天下的大家庭。而且我觉得我们的着装
有问题,穿正装,这样看起来才专业,才正规。我知道这对你们确实有点难,不
过没关系,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你们。」
  徐姑姑有些局促,他把运动裤的线头塞进裤子里,然后转移了话题。「我跟
你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早饭容易胆结石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包子铺,十里闻
名的。」
  走出没多远,徐文昌带着房似锦来到一条弯曲的街道,他俩快步走着,徐文
昌还讲解道:「这呢,叫新康里。就是传说中的石库门。这可是有年头有故事的
房子了。你别看这片区域不大,但是里面住了好多好多的人。一个小房子里面可
能住着一家三代。来,就这家。」
  徐文昌带着房似锦来到了严叔包子铺,此刻严叔刚卖完一笼屉包子。
  「严叔,阿姨。我这月饭钱是不是该交了。」
  严叔嘴上带个口罩,店内看起来很是卫生。他回应道:「不急,这个月你哪
天交都行。」
  「今天三份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门店新来的房店长,房似
锦。」徐文昌侧开身子,露出在后面规规矩矩站着的房似锦。
  「那个,徐姑姑,那你们二位谁是正店长啊。」严叔心想不好,这徐姑姑怕
不是被降职了吧。
  「没有正副的,我们俩都是正店长。我们现在是双店长制。」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徐姑姑,我儿子马上就要打结婚证了」房似锦看得
出来,严叔很开心。
  「那挺好,房子我已经在帮你们找了,相信很快就有眉目。」
  「哎呦,你说,这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们生意,这一次,轮到我照顾你们生意
啦!」严叔笑呵呵的,儿子要成家立业,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谢谢叔叔阿姨。」听到这,徐文昌深鞠一躬。「严叔,我向你们打听个事。
我们这条街这么多中介,为什么你们非得找我们啊?不找旁边那个小红帽和阿拉
丁啊。」
  「这还用说,他们不能找,他们不正规,你们正规的。就那些路边的野鸡店,
他们想也别想,我就相信你们。买房子可是大事。」
  「谢谢叔叔阿姨,谢谢,钱我已经转过去了。」
  回去路上,房似锦看见小红帽门店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我们中介费
比他家低
  「我们这家店呢,在这已经开了十五年了,所以这正规不正规,和穿什么衣
服没关系,更别提喊口号了。有关系的,是人。周围大家都承认我们是正规的,
那我们就正规。」
  「那为什么不能是正规的人穿正规的衣服呢?」
  徐文昌低着头,他意有所指的说:「因为正规的衣服都被不正规的人穿了呀。
我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
  房似锦跟在身后,放慢了步调。自从来了上海,她不止一次的发现眼前的男
人垂头丧气,甚至可以说毫无斗志。
  「狡辩。」房似锦低声道。
  徐文昌掌权时,门店内的群众整日厮混,且从没有珍惜过这段来之不易的时
光。等到门店并入总部,房似锦空降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压在众人身上,
除了个别有房可卖,志在上海安家的同志(譬如王子健,老谢),其他人都已经
忙得不可开交。
  房似锦面无表情,和徐文昌短时间的冷战是她早已预料的结果,只是她从未
想过,店内仍会如此懒散的人。还没进门,她就听到朱闪闪在和人讨论口红。
「你们就说颜色好看不好看。」
  「好看。」和他闲聊的是王子健。
  「我给你们讲这个颜色可难买了。」
  「多贵?」
  「还有这个,这个,都挺贵的。」
  「我的天,你居然……」两人聊得很开心,在一旁查看资料的刘家定见到房
似锦脸色不悦,连忙推动一屁股撅在他脸上的王子健。「刘家定,你摸我屁股干
什么啊?我告诉你我不喜欢……」
  「朱闪闪!该开工了!」房似锦催促道。
  三人面面相觑。
  房似锦一声令下,店内还在的众人纷纷响应。
  首先开动的是楼山关,早上经过漂洗加烘干的跳跳虎脑袋没有了昨日的异味,
反而丝丝顺滑。其次是王子健,他拿起本就放在刘家定桌上的跳跳虎身子,嘴里
还念叨着:「手感还不错。」最后是刘家定,在朱闪闪哀怨的「我不想穿。」攻
击下,他毅然决然的硬起心肠,和王子健一左一右将她抬起。
  短短三十秒,闪闪发光的少女朱闪闪便完成了变身,其速度足以堪比美少女
变身!
  「家定哥!今天你……还帮我发吧。」可能是想到周围众人只有刘家定是彻
底的混日子,于是朱闪闪向他发出了求助,只是房似锦现在和他们同在一屋檐下,
朱闪闪任何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譬如刚刚她的求助。
  刘家定只觉一股莫名的寒冷从身后袭来,就算不用回头他也清楚这是房似锦
的警告。
  「好!我帮你发一张!加油!」刘家定坚定了信念,从厚厚一沓传单上捻下
来一张。
  站在一旁的楼山关和王子健有样学样,一人拿了一张。
  「坚强!」
  「奋斗!」
  「给我留一张,给我留一张,爷叔也觉得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收获了慢慢地祝福后,朱闪闪踏上了正是发传单的第二天。
  朱闪闪走后,房似锦铁青的脸稍有缓和。她背上挎包,左手提着雨伞,任谁
也没想到,她居然喊刘家定和她一起看房。
  「我想休息啊,房似锦你伞给我干什么,你给我干什么啊!」
  房似锦迈出门店,又是一个晴天。

  本章还是以剧情为主,电视剧剧情也突破到第二集。
  因为电视剧要考虑人物档期,所以很多应该能挖掘的角色出场只有有限的几
幕。
  考虑到写作和电视剧的不同,因此我把不少角色的出场时间提前了不少,比
如此章的老阚,看过电视剧的朋友应该清楚,这里加的一段是为了他日后出轨做
铺垫。
  按照时间,徐文昌和张乘乘此时也应该商量假结婚,所以我在这里加了一点
张乘乘的戏份,让她出来陪老阚喝酒,被摸了也毫不在意,最后甚至装醉敲打徐
文昌。
  整个剧中徐文昌一直以比较颓的姿态来处理生活,很多地方看起来是懦弱,
实际上是谦让。(这种谦让让我觉得应该是女编剧思维中认为谦恭的男人模样。)
所以在处理老阚夫妻的时候,他只是用类似「知道了,好的,你注意吧,」这种
不给男性友人添堵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的原创角色刘家定在这一章中和房似锦再次有了大量的交集,在后续的章
节中也会继续通过正面描写(旁敲侧击)来讲述两人曾经的故事。
  说起来也有点窝囊,动笔前我天真的以为一万字以内房似锦就应该和刘家定
再续前缘,结果……结果我一次一次的突破了自己的下限。
  现在看来大概回在三万八千字左右开始两人的第 N次亲密接触(实际上是作
品里的第一次)。(其实就是下一章,争取下一章)。
  至于房似锦和原创主角有这么一段前缘,是否合理。剧中房似锦三十了。不
会有读者天真的以为她还是大闺女吧……既然别人都能激情犯罪,那犯罪对象为
什么不能说刘家定。
  朱闪闪的第一次距离限制还有很漫长的距离,因为在我的设定中,她第一次
是某天晚上门店聚会喝多了,各回各家,朱闪闪因为开心,不小心喝多了,于是
和刘家定发生了错误关系,之后也不小心搬到了他家住。
  反正刘家定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最多当房似锦2.0来培养嘛。
  (本文现在看读者不多,但是在这些读者中我看到大家都还比较关心张乘乘)
  张乘乘的情节我自以为设定的很取巧,房似锦和徐文昌同居后,张乘乘闹上
门,因为原剧中有讲张乘乘和徐文昌的朋友讨论如何让徐文昌不计前嫌(虽然没
咋拍)。于是她有一天也找了刘家定商量,(结果刘家定并不知道两人同居)刘
家定就和她激情犯罪了。
  至于其他人的激情犯罪,刘家定都住星星湾了……